受邀为一本书作序总是荣耀之事,但为《柳工的力与道》写序对我来说却还是一件可以让我回顾十五年人生阅历的乐事,并可借此剖析一家作为中国工程机械产业杰出代表的企业。如果把柳工比作一个人,那么我可以说他就像我的一个老朋友,具有许多令我十分钦佩的特质,我愿意与他分享许多美妙的经历。最为令人瞩目的是,这家企业发端于1950年代,当时并不起眼,但如今已成长为国际产业界一个真正的破局者。 我有机会见证了柳工的一些超乎寻常的发展,并且参与了其间的一些重大项目,这让我从内心感到无比荣幸。
在这本佳作里,读者可以看到这家企业成长的历史记录和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从我的角度,我希望能够增加一点个人的视角,这对于普通读者或许会有些费解,但却是我作为“外人”有幸了解的内情。如果您愿意,也不妨视之为幕后一瞥。
柳工经历了2000年以前的稳步发展,生产设施的快速扩张,后一个十年间产品范围扩大和产出增长,之后在国内市场下滑百分之七十五的时期大举进军海外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有这些都基于公司对市场的认真分析和理解、精准的投入和对市场变化的快速反应,而公司高管以其对这个行业所具备的真正的国际视野发挥了决定性的影响力。要列举成功三要素吗?那么就是人,人,人。
我仍然记得我是在2002年的夏天第一次去访问柳工。当时天气酷热,整个柳州显得有些昏昏欲睡。我住在柳州饭店,毛泽东和胡志明曾经在这里进行过一次着名的会见,菩提树下还永久地停放着闪亮的红旗加长轿车。我和柳工的第一次接触是和刘先生的见面,他是中国轮式装载机的“教父”,他的年纪和热情使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建立在信念、热情和专业素养基础上的不同寻常的公司。当天的晚餐是一次有趣的经历,有蛇酒、油炸蚂蚁:在我谨慎地称赏蚂蚁之后,我第二天得到了一大包蚂蚁作为纪念品。记忆就是这样沉淀下来的。
接下来的那天我看到了一条写着“全年实现装载机产量5,000台”的横幅,也就是说要把两年前的产量翻番。当年的实际产量达到了7,800台,这是公司当时的新纪录,但是与后来2011年的40,000台产量相比却又黯然失色。值得一提的是,2002年轮式装载机占公司全部销售收入的94%,这种对单一产品的过度依赖在市场高速扩张和发生快速结构性变化时期是十分不利的。于是柳工进入了真正的产品范围扩张期,做出了关键性的战略决策,要扩大产品范围,降低对轮式装载机的依赖,在海内外需求增长的各个规模化产品领域发展专业制造能力。
在我第一次去柳工访问之后,市场的发展激动人心……当然这和我那个值得记忆的夏天之行毫无关系。政府开始对基础设施进行大规模的投资,对制造能力的需求进入旺盛期。在短短的几年中,柳工就增加了履带式推土机、平地机、沥青混凝土摊铺机、压实设备、刚性自卸车、挖掘装载机、滑移-转向装载机、小型挖掘机、移动式起重机和工业叉车,同时还重新开发了其当时并不成熟的履带式挖掘机。从2002年生产8,000台土方机械,到2011年柳工的产量已直线上升到49,000台,这也是“黄金时代”的最后一年。尽管这个行业在此期间的吸引力使设备供应商的数量翻倍,但是柳工仍然保持了10%的市场
2002-2011年是真正考验柳工生存能力的一段时期,此时供应链紧张,需要扩充产能为每年的销售高峰期做库存,要有为客户融资的能力,而且还需要建立一个能够适应产品线扩充和销售量增加的可靠的营销网络。所有这些都需要人才,当时公司开始大批招贤纳士以满足其需求。
“世界柳工”也是在这个时期提出的,在当时这更像是一种志向而不是现实。但是要实现这个抱负,公司显然需要在海外市场具有一个国际化的面貌,并且为其国内运营配上国际化的思维。因此,柳工开始聘请具备所有这些经验(或者大部分经验)的国际高管,在这方面的第一个重大举措是聘请了来自凯斯纽荷兰的经验丰富的工程师闭同葆(Dave Beatenbough),他将把柳工的大部分产品线重新打造成我们今天见到的格局。闭同葆是柳工招募的大量国际人才中的第一位,这些人才使这个公司离“世界柳工”越来越近。
柳工有许多有别于其他中国同行的特质,其中之一就是它在海外市场参与有效竞争的能力不断提高。它是最早真正理解建立高效代理商网络的重要性的中国制造商之一,这些代理商需获得充分的融资,有能力为不断增加的客户提供强有力的配件支持。他们不能仅是以尽可能的低价而不提供支持的方式交付设备,而应该成为解决方案的提供者,这一理念使柳工把其出口量从2002年仅有120台发展到2012年各类产品共计10,500台。目前公司拥有10家海外子公司和250家国际代理商,已经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海外市场供应商,并且开始进入国际制造商的传统市场。
讲到这里,我必须提到一位在柳工过去十五年成功历程中的核心人物:现任董事长曾光安,他也是我们现在所了解的柳工的缔造者。他是我在职业生涯中所见识的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曾先生集许多特质于一身:工作狂,对公司未来信念坚定,能够以一个青少年的激情激活参会者之间的交流,他是我见识过的具有最敏锐战略思维的领导者之一。在发展国外代理商网络的同时,柳工推出了一个在海外开展制造业务的雄大计划:首先在印度,基于其巨大的市场潜力,于2009年建成投资额达三千万美元的工厂生产轮式装载机和平地机;然后在波兰,于2012年收购HSW工厂生产履带式推土机、轮式装载机和履带式挖掘机,辐射西欧和东欧市场;最近又在巴西建厂生产轮式装载机、履带式挖掘机和平地机。这些都是着眼于未来的大胆投资项目,是少有其他中国制造商能有如此远见或能力加以实现的事业。
在离开印度这个话题之前,我还得讲一个我受邀参加柳工开业典礼的故事。当时由于台风造成了延误,我在湿漉漉赶往会场的路上接到了曾光安的电话:“David,你什么时候到……你不到我们不能开始。”20分钟后我到了,身上还在滴水,马上被带到台上领唱柳工印度当晚的主题歌——罗德·史都华(Rod Steward)的《航行》(Sailing)。唱这首歌总是有什么原因的吧,但是那场晚会的孟买女主持人似乎更是奇特,她名叫辛德瑞拉(意为“灰姑娘”)。我一直没明白她怎么取的这样一个名字。
像许多中国领导人一样,曾先生喜欢出色的演讲,而且他自己就做过许多脱稿甚至直接使用英语的发言。他还有一个令人紧张的习惯,就是在最后一分钟要求他的客人上台讲话,他总能确保客人很享受这一时刻。我在柳工的挖掘机工厂就经历过一次。当时正在举办一个有500人参加的庆典,有工人、当地政府官员、记者,当然还有我。鲜花,剪彩的缎带,麦克风,热情的演讲者的一页又一页的讲稿,在第四个长长的讲话后,我被曾先生戳了一下,他笑着小声说“怎么样David,轮到你了……上去说点有意思的事儿。”没有预先告知,没有发言稿,只有热情不减的曾先生。.
我已经提及了几个构成柳工DNA的关键因素:它的历史,产品多元化,在市场黄金期迅速扩大生产设施,在海内外建立有能力的代理商网络,当然,还有柳工的人。而柳工对技术和研发的投入和专注又为这一切提供了支撑。与大多数的中国制造企业倾向于采用相似的设计和技术路线不同,柳工总是认为对研发的投资终将成为它的独特卖点。公司每年将其收入的百分之四投入研发,现在中国、印度、波兰、英国和美国有1,700名研发工程师。这种对技术的追求使柳工具备了快速高效地将新的高端产品推向市场的能力。作为专注于技术的一个最具体的例子,柳工投资4.2亿元人民币的全球研发中心于2015年5月在柳州揭幕。这是柳工负责技术的副总裁闭同葆的智慧结晶,这座建筑物在当地被恰如其分地称为“Dave的家”。
作为一家中国制造企业,柳工很早就意识到与国际关键零部件供应商结盟的重要性,这种关系对它要开展的任何出口业务都是必不可少的。这方面最早的合作是1995年与采埃孚在柳州成立合资公司进行变速箱和车桥的设计与生产。2012年,又与康明斯成立合资公司生产发动机。这两项合作使柳工能够确保关键零部件的高质量供应,使柳工与许多国内外竞争对手之间形成差异化,因此至关重要。
柳工成立于1958年,尽管仅比我略年轻一些,但是有许多理由可以认为它刚刚步入成熟期。在不到60年的时间里,它已经成为本行业产品范围最大的公司之一;其竞争对手已经开始羡慕它所建立的国内外代理商网络;其制造技术,或基于自我开发或来自其与最佳国际供应商的合作,使它有能力提供达到乃至超越国际标准的机械产品;最后,公司的新一代人才已经显示出他们有能力将老一代所建立的事业发扬光大。这些因素的强强结合将引领柳工的下一个60年:我期待着去跟踪你在这个发展道路上的每一步新进展。
谢谢你——柳工,邀请我来写这篇小小的序言,使我有机会在过去十五年来成为你征程的一部分。一直以来我受益匪浅,我享受这段征程的每一分钟。祝未来好运!
大卫 • 菲利普斯(David Philips) 英国工程机械咨询公司总裁